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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6)
“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澼絖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这一段是庄子《逍遥游》中记述的一个传奇故事,一个简简单单的不龟手之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作用。有人仅仅是一种谋生手段,而有人却用他来裂地封疆。很微小的事情能决定事情的成败,主要原因在于你能从这个细枝末节上看多远,是看到谋生还是看到裂地封疆,眼光不一样,结果也不一样。
达之应付完考察之后,就是天天去业主那边接洽,谈谈技术,聊聊进展,这个项目要在两年以后开展,所以目前属于基础工作。业主方为整个钢厂搬迁的项目成立了作业部,焦化厂的作业部总共十个人,达之和每个人都搞得很熟。作业部的部长看达之天天去,就说你不用天天来了,你们的高效菌我这里肯定买。可无论智总也好、师父也好甚至达之都不愿仅仅只做这一点事情,都想着拿大包工程。谁知此人一语中的,三年的时间达之和整个公司的努力未使这个项目在此程度上前进分毫。做项目就是这样,越大越难以操控。
师父认为,不能仅仅只做这个项目,这个项目虽然还有5个亿的海水淡化项目也在跑,但这些都需要在两三年后实施,目前还必须解决整个公司没有项目可作的问题。这次又轮到江南化工厂了,该厂是师父绝对的主场,他无论与哪个公司合作,江南化工厂都是必须会去做的项目,不管中试和工程,都会有所斩获。林良做过、狄总做过、肖小师弟做过、加上此前师父自己公司做的和北京公司前去接洽,城头变换大王旗。师父一次次挑战着江南化工厂的极限,很多公司做,背后都与他一个人有关系。达之见过江南化工厂的业主,有一次给达之讲,你们就不能少带几个公司,害的上边天天问我是不是在搞环保公司排行。在2005年的9月份,肖小师弟公司的项目开始调试了,师父为了让效果好一些,从轻钢抽调师弟去调试,在师兄走后,技术最让师父放心的也就师弟了。同时他让达之也去江南化工厂,代表智总的公司和业主进行接洽,以备项目的转移。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达之去江南化工厂遭受到公司的极力反对,从此之后,智总公司的旗帜就没有踏上过江南化工厂的土地。
那时穆总专心商务公司的事无暇分身,达之遇事一般是和智总商议。给智总打电话时智总远在香港,同意了达之的出差请求,仅仅说了一句那你就从财务借点钱去吧。智总的风格就是这样,只管战略,具体的战术一般不予过问,如果是穆总他会告诉你借多少钱怎么过去,智总这些都不会说。达之填了一个6000元的借款单,在网上查了一下,机票和火车软卧差不多,达之就订了一张机票,感觉这样能让人觉得公司有实力,钱也没多花多少。就在达之把借款单给财务的时候,一向因师父的事在报销上屡有摩擦的财务这回发飙了,她开始搬出公司的制度。副总以上才可以坐飞机,借款必须有借款理由,副总以下每次借款不能超过3000块,达之说已经请示过老板了,机票也是最便宜的折扣,而且也订了,比火车票贵不了多少。财务咄咄逼人的说,谁都说请示过老板,就从我这里拿钱,当我这里是取款机啊!订了你就自己买单,去了不给你报销,借款必须写清楚理由,额度不超过3000,不要以为公司制度形同虚设。
官大一级压死人,一个公司的财务总监,尤其是这种民营企业的,基本都是老板的家臣,他们参与过老板的原罪和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当别人和财务发生矛盾的时候,每个老板都是向着财务的。3000元达之不是不能去,可去了以后什么都不能花,失去了和人接洽的条件;机票订了又不给报,只能退票!这类事给智总打电话也讨不到好去,给师父打电话,师父叹了口气,说了一声以后再说去的事吧!过了几天,智总回到北京,找达之去谈话,意思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艰苦,财务总监是正确的,你们要按财务制度来,不能因为做出点成绩就自己想当然。江南化工厂的事情,先放放吧,抓紧搞钢厂的项目。智总等于给这个事来了个终审判决,江南化工厂的项目以达之讨200多元的机票订票费而告终。这件事在05年的直接结果是中石化和江南化工厂的联合试验花落肖小师弟,后者坐享50万利润,05年智总公司的环保业绩继续为零。
再说肖小师弟这边,师弟派去搞调试,给他手下唯一的员工教废水的调试方法和注意事项,在调试进入正轨之后,师弟返回了轻钢。过了半个月,国庆节的时候,师父来和智总会面,肖小师弟也过来侍驾,在他看来,和师父搞好关系是他最主要的工作,这等于在和客户做关系,不能马虎。可是,这次他忽视了一个问题,就是师父和这些弟子的感情,就好比那个不龟手之药一样,肖小师弟这回也仅仅认为师父和弟子之间无非和他这个挂名师弟的关系一样,做做秀而已。酿成了大错,以致于从那之后师父不再给他任何项目和技术上的帮助。
故事是这样发生的,师弟结束了轻钢的事情,回北京过国庆,自然会与师父汇合。那是10月4日的中午,达之和师弟与师父在智总公司给订的宾馆汇合,肖小师弟也在。师弟给师父简单汇报了一下江南化工厂和轻钢的事情,就给师父汇报了另一个情况。师兄也买房,现在还差5万元,必须在节后上班的第一天交过去,不然等于毁约。师兄找他借钱,他没有,所以来问问大家有没有什么办法。师父当时听了很着急,追问师弟买房的种种细节,师父那时候也属于月光一族,他和达之以及师弟一样,对此无能为力。再知道确实得现在想办法之后,他问了一下肖小师弟,能不能先给他借了,他那边的钱过半个月就可以还你了。肖小师弟愣了一下,先说了句,钱可以借,但要分清楚情况,是否该借,他这房子是不是买贵了。如果要拖延别人买房借钱,这是一个不错的理由,你还是关心他的。肖小师弟,看来不是一无是处,脑子蛮灵光的。师父知道他的意思,就追问,贵不贵是人家的事情,现在需要钱,我们必须给他想办法,你不是前几天我帮你要回了几十万吗?肖小师弟很无奈的说,那几十万我买了房子了,不行我卖房子给他筹钱吧!师父当即翻脸,那算了吧,不能为了5万元让你倾家荡产吧!从那之后没有给肖小师弟正面说过话,师父开始和达之以及师弟商议该和谁开这个口,师父好面子,从来没有开口向朋友或者老板借过钱 ,所以他的商议无非是做足心理准备而已。智总是不能借的,我们还没有给他做出什么贡献,也算不上朋友;西钢的杨厂长可以借,大家朋友关系不错,而且西钢的项目能让他赚到钱,这个面子他还是能给的;狄总也可以借,狄总在关键的时候还是够意思的,而且给她做了那么多贡献,开口借些钱是没有问题的,以后给他补吗?那些天天请着吃喝的设备商就算了,搭他们的人情是要加倍还的。
主意已定,开始给杨厂长和狄总电话,二人知道之后没有多话就都答应了,让师兄和他们联系一下。最后,师父决定让杨厂长出这笔钱,给师兄电话说明之后此事完结。事情解决了,可师父心中的郁结着一股气。肖小师弟看这师徒几个对他爱答不理,就借故走开了。晚上,师弟请师父和达之吃饭,那天师父喝了些酒 ,开始发泄对肖小师弟的不满,师父认为,肖小师弟给他的许诺可以不给,他也从来没有催要过,可他张口帮师兄借钱他不能不给啊!我张回口,在肖小师弟这里竟然连5万都借不到,是你太抠呢?还是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你眼里。过了一会,肖小师弟也找过来了,没有人招呼就坐下了,开始倒酒给师父敬酒。言必称师父,想化解之前的尴尬,师父给他说,从此之后,你我各走各路,别师父师父叫这么肉麻。一个五十来岁的人,被一个同龄人当着一帮二三十岁的人的面训斥,竟然面子还挂的住,肖小师弟不愧来自港台,连面子都比大陆的厚。之后又开始和达之喝酒,达之借口多了就没有喝,他讪笑了一下,又开始感谢师弟对他的帮助,要敬酒。可他又一次错了,他不知道师弟的嘴是几个师兄弟里最能说的,师弟张嘴就说不用敬了,你们港台人忒不厚道,酒场上说的多好听多好听,下来做事的时候,那些话好像和酒一同被排泄了一样,全然没了。。。。。。师弟借着喝酒的档口扎扎实实给肖小师弟数落一番。达之看肖小师弟脸上挂不住了,就招呼结账走人。肖小师弟要结账,师弟说了一句话他就不动了。师弟说的是,你别结,省得你回去又要卖房子。晚上,师弟回家了,达之离的远,就和师父住在一起,肖小师弟和师父晚上也没有像平常一样聊聊天说说笑,达之不知道当时他后悔过没有,因为借5万元造成这帮他还要用到的人的对他的敌意。可达之可以肯定的是,他后来绝对后悔了,他的技术板子,除了那个师弟教过的原家教,再就是从学校招的两三个学生。他们做了很多事情,污水、空气净化、节能空调,再之后那几年里毫无收获。
达之比过林良和肖小师弟,都是商人,林良要精得多,他是那种能将不龟手之药发挥出比谋生更大的作用的人,而不龟手只要在肖小师弟那边仅仅只是洴澼絖而已。林良能看清楚师父以及这些徒弟的事,他能解决师兄的户口,能给达之多发工资,尽管这都是师父的意思,但他知道这些徒弟和师父本身就是一体的。如果没有他接二连三的调整师父的极限,可能也就不会分离了;而对于肖小师弟来说,他看不清楚,他认为这帮人的关系不过尔尔。港台与大陆,文化差别之大,可见一斑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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